或许是因为我一直偏爱自然淳朴的乡土人情,所以,沈从文先生的作品就格外吸引我。他写的小说如行云流水一般,那如诗的字句以及那如画的风景,都给人以美的享受。
出于对沈从文先生的敬仰,我看了这部由他的同名小说改编的《湘女萧萧》。虽然这部电影中所处的那个时代已经太过久远,可它对于女性命运的启迪和思考还是有着很大的作用。
谢飞导演既保留了沈从文先生笔下的静谧与平和,同时,他也借鉴了鲁迅先生对国民人性泼辣醒目批判的风格。
《湘女萧萧》讲的是一个12岁的女孩嫁给2岁的小丈夫后,在16岁的青春萌动的年纪,被长工花狗燃起了情欲之火,并最终发生一段令人“羞耻”的情史。
该片对于各个人物的刻画是不断变化的,萧萧最初是童心未泯的,她爱吃爱笑爱疯跑。
在与花狗相好后,萧萧曾想过与其私奔,这也象征着她内心深处对美好爱情的渴望,也是一种野性的冲动。
最后,萧萧还是成了一个向往与春官成为正式夫妻的妇人,眼巴巴地等着她出走的春官。
花狗这个角色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个渣男,他禁不住情欲的折磨,用言语身体挑逗萧萧,萧萧怀孕后,他却一跑了之。
花狗也是一个“装在套子里的人”,他不敢逃出去,怕去了哪里都是规矩等着他,这种愚昧和胆怯最终还是战胜了原始的冲动。
小丈夫春官是一个比较暖的角色,他对萧萧存着依赖、爱慕,他愿意为萧萧摘果子、采花,只要萧萧抱着他亲他,他就心花怒放。
萧萧和春官是名义上的夫妻,实际上两个人之间更像是姐弟,这种畸形的关系也让人细思极恐。
直到春官长大后,他的思想受到新意识的冲击,他才决定逃出这藩篱。
影片中对细节的一些描写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:
萧萧与小丈夫春官拜堂时,春官闹着不肯跪拜,
萧萧看着春官在地上打滚,她也忍不住笑出声。她头上的各种坠饰也跟着摆动起来,那天真烂漫的少女心就这样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。
寡妇巧绣娘与萧萧有过一次正面接触,镜头分别给了两个人头上的头绳一个特写。
萧萧的红头绳与巧绣娘的白头绳相比,似乎象征着希望与热情,其实它的真实寓意代表着时间的流逝与命运的更迭,暗喻萧萧也可能是下一个巧绣娘。
当巧绣娘听萧萧说婆婆对她很好,每天都能吃饱饭时,她那饱含隐忧的眼神似乎在说:女人为情而活,萧萧的苦还在后头呢。
萧萧在遇到花狗后,对春官的态度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。
起初,春官一哭,她就会抱起来哄。之后,花狗送萧萧绒花之后,春官也送她一把鲜花,这两种花让怀春的少女坠入到了幸福的海洋之中。
可当萧萧与花狗相好后,春官来求拥抱时,就被她推到了一边,这过程正是现实的情欲战胜了理想的柏拉图感情的最好写照。
同时,该片中的各种景物也是包含了很多寓意。古老石墨盘的转动象征着一直操纵着人的命运的宗族礼法,潺潺的溪流表明的是人们私下暗涌的各种隐秘的心事。
花狗送给萧萧的红色绒花是一把撩拨少女心的“禁果之钥”,裹胸布代表的是一种对美好人性的束缚,萧萧始终推不动的船也是各种制度的化身。
萧萧身上有着很多美好的特质,她模样俊俏、开朗活泼。她欣赏月色下自己的身体,也大胆追求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恋人。
可当萧萧怀孕后,她对“女学生”式的自由生活的憧憬也就戛然而止了。
萧萧的命运被再次交到代表男权威严的礼法手中,后来,因为她很幸运地生了个儿子,所以,她被“赦免”了。
可是,“重生”的萧萧,她的目光里含着的不过是一潭死水罢了。
最终,萧萧还是重复了婆婆的命运,当她扮成婆婆的样子迎接未来儿媳的那一刻,也象征着她给自己套上了祖辈传下来的枷锁。
萧萧们的命运,像是一个轮回,她们不断上演着相同的故事。因为处于男权社会中的女性,只能对礼法卑躬屈膝,才能有活路。
正如片尾,春官丢下了等待与他圆房的萧萧,也抛下了肩上沉重的包袱,他站在群山之间,似乎昭示着新希望的诞生。
接下来,我们从《湘女萧萧》中收回思绪,将目光投向当今社会中的女性。
确实,女性的社会地位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,可是,女人真的完全摆脱男权的震慑力了吗?
近日的优酷热播大剧《我们都要好好的》就很好地回答了这个问题。
刘涛演的寻找是该剧的女主,她演的家庭主妇也正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境地。
从职场中退出的寻找却又跌入了丧偶式婚姻,她养育了懂事的儿子,却不能得到丈夫向前的体贴与理解。
寻找有着极好的家教,她是温和高贵的,有时候还有一点清冷。
寻找从小学艺术设计,使得她的性格更敏感,在人际交往方面,她的选择也是严苛的,近乎完美主义。
太多的女人做全职太太都是和寻找的目的一样——为了更好地走近家,可是殊不知当女人离开了工作后,就摒弃了自己与男人维持平衡关系的唯一途径。
此时,一部分男人自然会更加标榜自己的价值,将女人的付出看得理所当然甚至不值得一提。
寻找们脱离了社交圈,周遭人给她们的目光更多的是不理解和白眼。
她们在精神上所受的委屈和压抑,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宣泄口,得不到丈夫的及时安慰。因此,她们内心郁结的情绪越来越多,这也是很多家庭存在的隐患。
虽然距离萧萧的那个年代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,可女性面对的问题却还是类似的。
受到男权社会的各种残余思想的影响,男人始终处于强势的主导地位。
公众对男性的要求仅仅是多了一种道德约束,即便是男人“犯错”了,一句“浪子回头金不换”就可以天下太平了。
可社会却对女性提出了各种硬性的指标,教育孩子、保持魅力、有经济来源,如果有一方面做不到位,这个女人就是失败的。
萧萧和婆婆的男人都可以逃离旧式婚姻的束缚,去找寻自己向往的生活,可萧萧们只能保持贞洁,一直到死。
寻找的丈夫向前也对她施与了冷暴力,寻找克制自己,最终得了抑郁症。
男人在萧萧和寻找的世界中,都处于一个居高临下的地位。
萧萧为了追求性解放,也曾抗争过。可是,她的自我觉醒意识是蒙昧的,也是一闪即逝的,就像是她对女学生的态度,好奇向往却不敢说出来。
因为她目不识丁,更缺少主宰自己命运的能力。
处于新时代的寻找,她有学识,自然可以看得更远。当她发现向前给她的生活只是一个华而不实的空壳时,她意识到自己应该摆脱这种生活,去追求独立的人格。
同时,当今社会和萧萧的那个时代相比,对女性包容了不知多少倍。所以,寻找们重塑自我只要有韧性,一定会成功。
在《湘女萧萧》中,姨婆说:女人的命在天上,女人生来就是受苦的。
《我们都要好好的》中的寻找对自己说:我要活下去!要成为让孩子骄傲的妈妈!
对比萧萧和寻找,穿过时光的隧道,我们感受到了女人的命运终于从被动隐忍转变为主动争取。
萧萧的命运因为春官抵抗圆房而有了些许改变,这只是一点微光。
寻找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,她提出离婚后,抛下了失衡的婚姻,也终于找到了真正的自我,这种蜕变更像是阳光驱散了阴霾。
终于,我们从两个不同的女人的命运中,看到了来自新时代的无法阻挡的希望之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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